刘俊琪:香江旧梦——记一段美好往事
(和香港八龙出版社总编萧滋先生)
香港回归前的1996年11月,本人应香港中国文物展览馆邀请赴港举办个人画展。出乎预料,这次个人画展在香港引起不小轰动,十八幅作品被香港收藏家高价收藏。香港《文汇报》、《明报》《商报》等四五家媒体作了专访及报道。由于香港各界反应热烈,应举办方要求,画展由原定十五天延期到二十五天。二十多年过去了,但当时在香港一月结缘的人和事仍历历在目、心中不时泛起丝丝怀念涟漪!
(著名学者,原香港新华分社秘书长牛釗先生书自作诗文)
我这次赴港画展缘起是:1990年或1991年,在广州进出口商品交易会举办了建国以来第一次也是规模最大的一次以书画为主的艺术博览会书。这次艺术博览会可谓盛况空前,每个省均选送最优秀作品参展。多个国家也来参展,就连旅居海外颇有名气的丁绍光、石虎等也来参加。甘肃省在书画界泰斗陈伯希先生主持下,选送五六位画家作品前来展出。我有幸为成员之一。由于展位有限,我只展出了一幅敦煌莫高窟菩萨和一幅麦积山石窟飞天。一天,有两位六十多岁学者型的先生在我的两幅画前驻足良久,反复观摩,之后缓缓离去。约过了一个时辰,两位先生又返回来打问两幅壁画的作者,我们认识后才知道:他二人中一位是香港八龙出版社的总编辑萧滋先生。一位是香港联合出版集团的名誉董事黄毅先生。萧滋先生讲:他们从未见过敦煌麦积山壁画,看了我临摹的两幅中国古代壁感到非常精彩。他问我:愿不愿意在香港举办个人画展,如愿意他很乐意代我联系香港有关美术馆或画廊。我向二位表示乐意去香港举办个人画展。和两位老先生握别后五六年,当时和萧滋先生的谈话慢慢淡忘了。到了1996年三四月间,我突然接到香港文物展览馆的邀请函,函中注明:受萧滋先生推荐特邀我去香港文物展览馆举办画展。多年过去了,说明萧滋先生一直为我在香港办展而费心奔走,此情让我很是感动。
(和香港环球沿海集团副总裁林振新先生)
得知我去香港办展的消息,著名学者,原驻香港新华分社秘书长牛釗先生多次打电话表示祝贺,他讲:"我们家乡很穷,(我和牛先生家是邻村,距三里地,祖上多有交谊),能出一位画家,我感到很荣幸”。在我赴港前牛先生给邵逸夫、霍英东、曾宪梓三位先生各写了一封长信,让我办展时带信请三位先生给予帮助。然而,此时距香港回归半年时间,得知香港头面人物整天开会座谈香港回归事宜特别烦忙,不好意思打扰他们便没有去找三位先生。而牛釗先生给三位先生的信件我至今珍藏着。更让人感动的是:牛釗先生为我画展特意写了充满深情的诗文,并用自己特有的俊逸隶书书写出来!真是让人感激涕零!诗文曰:
秦风汉韵笔墨外 流彩飞光点染中
大漠苍凉伴冷月 古刹幽静听凄钟
攝取神机通禅境 师承造化见道心
证得菩提无定法 不负廿年面壁功
友人刘俊琪君:少习绘事,苦乏师承,遂离家北上,跋涉至敦煌,得常书鸿诸先生之助,临摹石窟壁画近十载。复入大学美术系进修,结业后又至天水麦积山继续从事石窟艺术研究工作,今亦逾十年矣。其为艺之道,贵乎精诚。若刘君者,远离尘嚣,索居荒丘,静观冥思,指画心悟,神参造化,意驰今古,弧寂不能变其志,困顿不能移其行。积二十年之功,于焉有成。今胸有绳墨,笔无定法,冰河玉马,吴带曹衣,信手点染,皆成妙品,为海内外方家所珍视。近日刘君作品将在港展出,爰掇数语,以绍介于香江旧友。
丙子年秋月 牛釗书于金陵
在我赴港前,上海文史馆著名书法家,勘舆学家范文通先生到访,听说我要去香港办画展,他讲有一同学林振新先生在香港,他请林先生接待我。真是喜从天降,在香港除与萧滋先生有一面之交外我无一位朋友,只身去一陌生之地不免让人忐忑,如有一朋友关照一下那是再好不过了。去港前我和林先生约好,请他在香港九龍车站接我。1996年11月4号下午五点左右我抵达九龍车站,出了站门,我看见一位五十岁左右,西装革履极儒雅的先生站在远处,冥冥之中感到他就是要接我的人,便径直向这位先生走去,那位先生也未四顾川流不息的人群迎我而来。道过姓名,才知他正是林振新先生。(人和人之间有时心灵是有感应的)。这天是林先生亲自驾车来接我,他讲今天天气尚早,你初次到港,我带你先参观一下香港再回住处,之后林先生驱车带我跑遍大半个香港。那时的香港,高楼林立,车水马龙,随着亱幕降临,华灯初上霓虹闪烁,一派超前繁华景象,这一切让我这一常居山野之人深为震撼。后来才知道,林振新先先是香港沿海环球集团副总裁。他慈悲善良,对朋友真诚热情。和林先生相处一月,让我深深体会到什么是对朋友无微不至的关怀。林先生当晚把我安排到他在铜锣湾最繁华地段的一小洋楼内入住。自这天起,无论我每天的一日三餐,还是画展的各个细节,他前一天都要作精心安排。怕我早上睡过头,他每天早上总要按时打电话把我从睡梦中叫醒。画展开幕式那天,林先生将好几条领带、发油、梳子等带到展览馆让我巧装打扮,但唯独打领带我没有从命。我给林先生反复解释我不习惯打领带,其实是我根本不会打领带,在家外出需打领带,都是夫人打好结,我从头上套下去了事。但当时那种不会打领带,找借口搪塞的窘迫难为情何止汗颜,感觉脊背都直冒热汗。
(和陈嘉庚之子,香港大顺航运集团总裁陈武博先生)
一天,展览馆来了一位约八十多岁瘦小的老头,在我画的一幅昂首嘶嗚的烈马前注目许久许久、这幅画题款"仰天长嘯"。这位老先生讲:他号也是"仰天长啸"、意为立岳飞之志、为家国复仇。原来他家有三四位亲人被日本人杀害、老人讲到激动处两眼湿润、一口气为我抄写了他作的四首抗日诗!他的诗悲壮义愤,充满着对家国的关爱和对外敌的无限愤慨。又一天,一中年男子手拿香港文汇报对我的专访来到展览馆找我。原来他是香港马会的,专门负责养马训马,姓刘名宇雄。看完画展,这位老兄(二十多年我一直称他老兄)非常真诚地邀请我到他家做客,这让我好生为难。当时的香港仍属英国人统治,赴港前要办学习班交待有关注意事项,其中讲到,香港人住房较少,一般不会请朋友在家中做客,既使邀请最好不去为宜。但老兄执意要请我到他家去,再三推托无果,只好跟着这位初次见面的老兄坐了很长时间的火車还是电车到他家中,到家他约夫人和女儿和我一起吃晚飯。临行,他借口天下毛毛雨,非要我穿上他一件崭新的意大利西服。从此,画展中所有照像他主动担当拍摄,且设备好技术精湛。香港几处著名旅游点如浅水湾、海洋公园、太平山等等都是老兄买单带路。后慢慢了解到:老兄是一个真正的旅行家,他跑遍了大陆每一个省,国内稍有名气的景点他都不止去过一两次。我二人一个养马训马,一个画马,不知是与马有缘,但一见如故。后来,他曾到麦积山石窟来过八次看望我,此情此意至深也。展厅中遇过太多感人的事,爱国侨领陈嘉庚之子,香港大顺航运集团总裁陈武博先生,对我临摹的一幅敦煌莫高窟壁画护法神极感兴趣,为买这幅画,老先生极为认真,每隔几天来一次,连续三四次到展厅,而且每次都要领一位书画鉴定专家许清野先生。我们以书画结缘,以后许多年,每逢春节,他都要写一幅春联给我寄来。其情跃然笔端。
(和徐悲鸿长子,油画家徐伯阳先生)
画展结束后,由于有几家画廊要求和我签经营作品协议,故又在港停留多日,一天晚上,我接到一陌生人电话:他在电话里讲"刘先生:听说您在香港画展办的很成功,您也是画马的,我很想来拜访您,我是徐悲鸿长子徐伯阳……”听到徐伯阳名字立刻让我大吃一惊,徐伯阳这一名字我并不陌生,因一代宗师徐悲鸿画册中有多幅徐伯阳小时的素描像。但我之前根本不知道徐悲鸿长子徐伯阳先生在香港,这让人惊喜不已,我马上中对徐先讲:"徐悲鸿大师我从小很敬仰,请告诉您的地址,我登门拜访您,实不好意思劳您大驾”。我二人在电话中再三推让,最后还是决定第二天早八点徐先生来我住处。第二天徐先生准时来到我在铜锣湾的住处,徐先生当年七十二岁,很绅士。我们从小仰慕徐悲鸿大师,而当他的后人来到面前,那种欣喜真是难以言状。徐先生向我介绍了他从大陆到香港,再去台湾继承他母亲蒋碧微去世后留在台湾故宫徐悲鸿遗产的曲折经历。并得知他是油画专业出身。这天整整一个上午,徐伯阳先在我住处观赏我的作品,他对我临摹的敦煌莫高窟、麦积山石窟壁画和我画的水墨大写意马多加赞赏,一再讲我的水墨马用墨精炼造型独具特点。最后他欣然在留言簿上题词:"绘古马,添新姿,中华一绝“。徐先生的题词当然过誉了,但对我的勉励让人难忘。
(帮忙办展的两位小姐)
香港菩提学会会长永惺大法师,宽果主持为我的画联系拍卖行介绍藏家。毛立敏、张红两位小姐,从布展、展出到撤展全过程热情帮忙。许许多多的友人为我的画展竭力相助,我们建立了真诚的友谊。
二十多年转瞬即逝,但每当忆起当年与众多友人结缘美好情景,尤如昨日浮现于眼前,总是让人激动,总让人怀念不尽,感恩之情永留心间。
(已亥年正月 刘俊琪于寓所)
(麦积山石窟北魏藻井壁画)
(水墨大写意马)
作者简介:刘俊琪,号分山公,原麦积山石窟艺术研究所美术研究室主任,教授。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西部书画研究院名誉院长,曾先后在日本、香港、英国、澳大利亚、尼泊尔等国家和地区举办个人画展。
(和香港马会刘宇雄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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