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是家乡的浆水面
我经常纳闷,阔别贫困的家乡,生活在物质极度丰富的北京这么多年,为什么夜夜梦见的还是那片干旱贫瘠的土地,那棵曾经爬过的槐树,还有那碗浆水面。也许,从我出生的那一刻起,家乡天水三阳川的一切就已经定格在了我的心里。
在外漂泊的我,对家乡的思念,首先从浆水面开始。在北京这么多年,人跟着单位跑,漂泊不定的生活,让我饱尝了人生的艰辛,也让我有机会尝遍了川鲁湘粤的菜肴,到最后味觉里也只剩下了麻辣咸甜。不管是繁华的大街,还是偏僻的胡同,总是见缝插针般林立着各种风味的餐馆,我却没有发现一家的菜单上有“浆水面”三个字,就连在京城遍地开花,甚至把生意都做到海外的拉面馆,也尝不到浆水面的味道。在京的三阳川游子把这归咎于来北京的三阳川人太少,或着太分散。还有两种原因,一是北京的水土气候不适合做浆水;二是北京的辣椒不如三阳川的香。同乡在网上见面,多半是问,你那里有浆水面吗?于是,在北京能吃上一碗浆水面,是许多天水游子的奢望。
春节期间,在网上看到一条贴子,说外交学院对面一家西北人开的牛肉面馆里有浆水面。于是平生第一次为了吃一碗面,冒着凛冽的寒风从香山坐车到动物园,下车后又步行十多分钟,找到了网友说的那家面馆。进店后马上到前台去问有没有浆水面,听到收银员用亲切的甘肃话说有之后,心里那个高兴。
我和弟弟各要了一大碗浆水面,还有几盘很精致的凉菜,两杯可乐。第一次在家乡天水三阳川以外的地方吃浆水面,心里有种莫名的兴奋。尽管是一大碗面,还是被我狼吞虎咽地吃了个底朝天,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回去的路上,我对弟弟说,没想到,小时候最不爱吃的浆水面,如今能享受到这样的待遇,就连可乐都是它的配角。
在我的眼里,餐馆的饭菜总比不上自己亲手做的。自从那次吃过浆水面之后,心里就一直想亲手做一顿浆水面,但苦于没有浆水,这个愿望直到今年3月才得以实现。弟弟来京时从家里给我带了一大瓶母亲做的浆水,酸菜是用自家香菜做的,味道自然纯正。用老葱炝过浆水,再煮上一把挂面,配上同样来自家乡天水三阳川的辣椒油,捞上一筷子,还没等放进嘴里,那熟悉的味,地道的香,就已经占据了我所有的味觉空间。面条下肚,而心早已经飞到了千里之外的三阳川。春风吹拂下的三阳川大地,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油菜小麦已经返青,绿油油地铺满了高山和平川,房前屋后,几树桃花正在尽情地绽放,远处的空中传来燕子欢快的鸣叫。一切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涯,无限思念,尽在心上。
我记得一个中午,天气很热,我独自走在街道上。除了寂寞,伙食的不适应同样在折磨着我。也许是天气太热,出汗太多,我感觉很迷糊。这时候,一碗清清爽爽,散发着诱人香味的浆水面依稀出现在我眼中。它好像比街边的树阴更能去暑。
不管你在街边的小摊,还是家里,吃碗浆水面都是一种享受。少不更事,好吃一口米饭,总嫌那浆水的味道怪异,嫌吃那东西显得没文化和市民气。日子一长,岁月让人忽然改变了许多,也渐渐地爱吃这一口了。就着浆水面的是虎皮辣子、陇西腊肉,如果再加上卤猪蹄,那是很美妙的味觉享受。一个我认识的广东人一次忽然对我讲,你们兰州那个坏水面吃起来比较有意思啊。我很不客气地告诉他,兰州不但没有什么坏水面,也没有坏水。我其实清楚地知道,他指的是浆水面。
从酷暑中来,擦把脸,定定神,要一碗爽口的浆水面,那是什么劲头?畅想中,我也这样叫了一嗓子,可是只有异乡的浮躁和热汗……
“处处天涯处处家,来也天涯,去也天涯,天涯无地种桑麻;逢人便问家乡事,笑也由他,骂也由他,道是无家却有家。”我们用最原始的方式———味觉,在异乡怀念家乡故土的山川河流,亲人朋友。这种滋味,比乡愁还难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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