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湾刨出“神话”

　20世纪70年代后期，“文化大革命”的浩劫终止，文物工作与各项事业逐步走上正轨。甘肃省博物馆计划筹办「甘肃历史文物展」，但馆内所藏彩陶绝大多数是距今约5000年以内的马家窑文化彩陶，更早的仰韶文化彩陶却寥寥无几。以前，在甘肃东部地区，尤其是渭河流域发现过许多仰韶文化遗址，但未曾进行较大规模的发掘，因为筹办这次展览和研究工作的需要，促使甘肃省文物工作队的领导痛下决心挥师东进，开展仰韶文化的发掘和研究。
　　大地湾原始宫殿
　　1978年夏天，甘肃省文物工作队队长岳邦湖、副队长张学正率领业务人员去渭河流域选择仰韶文化的发掘地点。考古工作的这类选点并不是在茫茫原野上漫无边际地瞎走乱碰，首先在出发前要作案头准备工作，查阅前人发表的调查资料，大体明确哪些是重点地区、何处曾有过重要文物出土，然后走访各地文化馆，从不断征集来的文物中发现新的重要线索，最后再到遗址作实地考察。岳、张两位先生在多年的实践工作中积累了丰富的田野调查经验。他们沿渭河而下，穿陇西[1]、过甘谷[2]，一路考察，没有发现理想的发掘地点。当来到秦安县[3]文化馆以后，他们以敏锐的专业眼光从库房堆放的文物中，捕捉到了一组既陌生又熟悉的陶器，其中有黑宽带纹红陶钵、黑彩鱼纹红陶盆。造型独特的葫芦形瓶、彩陶罐等。说它陌生，是因为类似的纹饰、器形在甘肃以往仅有零星的残片出土，却从未见过成组的完整陶器；说它熟悉，是因为这组陶器与著名的西安半坡遗址出土器物真像是孪生兄弟，面貌非常接近。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毫无疑问，这是一条寻找仰韶文化极有价值的宝贵线索！原来，这是文物干部韩永录当时从五营乡征集来的。韩永录十分热爱文物工作，经常挑着一副草筐，走乡串户，下乡征集文物。五营乡那两年在河谷地带大兴土木，先后新建了乡卫生院、粮管所、邵店村小学，在施工中不时有陶器出土。于是岳、张一行顺藤摸瓜来到了偏远的五营乡。在新建的邵店村小学，教师们介绍说在扩建操场和修建围墙时还发现了一批古代墓葬，挖出不少陶器，但人们因旧观念及迷信思想而嫌弃这些东西曾与死人骨头埋在一起，发现后便把大多数当场毁坏丢弃，只有个别有花纹的陶器没舍得打破，最后由韩永录收藏到了县文化馆。至此，便可确认：文化馆的那批无比珍贵的彩陶就出自于距今约6000多年前的仰韶早期墓地。在随后的调查中，线索进一步扩大。他们发现乡卫生院、粮管所的一些职工用彩陶盆养花，还有一些农民用彩陶当盐罐装盐。群众反映，这里一锄头下去就可能刨出一件古物来。经多日调查，文物工作队又征集到一批完整的彩陶。在与村小学一墙之隔的乡卫生院．颇有文化修养的郭院长拿出一批从遗址中捡到的各类石、骨器，这些文物说明该遗址不仅有墓地，还有人类的居住遗址。在一些断崖上，暴露出了几米厚的文化层，其中既有房址、窑址、灰坑等遗迹，又有各类陶、石、骨器等遗物。一切迹象表明，这是一个以仰韶文化为主体的大型遗址，极富发掘价值。调查人员兴奋不已，经报请上级批准，决定在此试掘。1978年8月，考古人员进驻工地，开始在河边阶地部分进行试掘。
　　谁也未曾料到，始于此时的田野发掘后来竟持续了7年之久，直到1984年才暂告结束。1995年又进行了补充发掘，即便如此，也只是打开了大地湾遗址这座地下宝库的小小一隅。大地湾遗址由山地与河边台地两部分组成，1958年发现的是山地部分，20年之后由于农田基本建设造成遗址受损，考古工作者因此也得以发现更古老的台地部分。经过发掘，才认识到无论山地还是台地，它们本属于同一个遗址，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根据对出土文物的研究，这个遗址蕴含了约3000年（距今约7800年—4800年）的人类历史!起初人们在离水源最近的河边台地安家立业，随后逐步向山地扩展，最终在距今5000年左右，形成雄踞长虫梁、傲视清水河的大型中心聚落。大地湾考古的初衷是为了研究甘肃境内仰韶文化的面貌，而实际的发掘结果远远超乎事前的预料。大地湾考古的主要发现有：
　　（1）找到了仰韶文化的祖先，发现了我国第一支含有彩陶的考古学文化——大地湾文化，从而使彩陶研究取得了重大突破。
　　（2）发现了炭化的粮食标本—糜子，出土的磨石、磨盘、陶刀等农业生产工具证实了农业已经产生，并且超越了刀耕火种的最初阶段。
　　（3）发现了遗址面积多达50万平方米的聚落群和距今约5500年左右、占地420平方米的全国最大的大型宫殿建筑。著名考古学家苏秉琦在《中国文明起源新探》一书认为：
　　甘肃秦安大地湾“类似坞壁”中心“殿堂式”大房子面积超过100平方米，已是布局比较讲究的“前堂后室”结构，房内出土的都是非日常生活用的特异型陶器，是与红山文化庙冢时间相近，规格相似的聚落遗迹。
　　（4）发现的大量圆形半地穴式建筑，证实先民们完全脱离了野外的树居、洞居生活，有了固定的房屋建筑和住所。
　　（5）在大地湾“殿堂式”大房子内发现了世界上最早的水泥地面（相当于今天的100号水泥）。
　　（6）在大地湾“殿堂式”大房子内发现了中国最早的独立绘画作品（距今约5000年左右，画面东西长1．2米，南北宽1．1米）。
　　（7）发现了与甲骨文、金文中的记数文字有内在演变发展关系的中国最早的陶器刻划符号。
　　【注释】
　　[1]陇西，甘肃定西市所辖县，位于甘肃中部偏东。
　　[2]甘谷：甘肃天水市所辖县。
　　[3]秦安：甘肃甘肃天水市所辖县，为古陇西成纪治地。
　　【说明】
　　本文根据郎树德、贾建威《彩陶》一书有关章节改写，文中记述大地湾发掘的过程基本系原文照搬，文中最后总结大地湾考古主要发现的表述系综合以下材料得出：
　　（1）、（2）、（4）根据郎树德、贾建威《彩陶》一书；（5）、（6）根据陈炳应、卢冬《古代民族》一书；（7）根据陈炳应、卢冬《古代民族》一书，但基于谨慎原则将“最早的原始文字符号”的表述改为“最早的陶器刻划符号”；（4）系综合陈炳应、卢冬《古代民族》和苏秉琦《中国文明起源新探》的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