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与历史的追寻之旅

2011-12-16 来源:中国甘肃网-甘肃日报 浏览量:

    一个世纪前,一位比利时女子被瓷器中的中国吸引,远嫁重洋,落户动乱、饥饿的四川。半个世纪前,她的长着高鼻梁、黑眼睛的混血女儿,历时15年,用手中的笔,书写了一部给外国人看的家族史,这是一部纠结着血缘传承、习俗差异、民族矛盾的复杂家族史,更是一部扎根在自己家族,涉及曾国藩、义和团、袁世凯、基督教、共产党的波澜壮阔的民族断代史。一个世纪后的今天,当我阅读着这套中文全译本自传之一《伤残的树》时,眼前仿佛出现了一棵大树,它深深根植于中国大地,虽然有些地方枝叶残破,满是伤痕,但即使在断裂的地方也依然顽强地生出新的枝芽,把对大地母亲的热爱幻化成满树的鲜花、绿叶,再次怒放于中西文化交融的今日世界。这棵大树可能是著作等身的韩素音的象征,也可能是韩素音深爱的历经沧桑的中国的影像。

  这部多卷本自传的作者是英籍华人女作家韩素音,她的一生就是一部传奇。她是中国第一代留学归来的铁路工程师的女儿,是比利时前国防大臣的外甥女,是中国驻英武官的妻子,还是铁幕时期穿行于东西方世界的国际友好人士以及毛泽东和周恩来传记的作者。韩素音的全套自传共6部,每一部都可以分开阅读,无需相互参考。《伤残的树》是其中的第一部,记述的是1885年至1928年的家族以及民族的历史。

  看到民族史、家族史这样宏大的名词,不少人也许会望而却步。但这本书讲述的故事首先是一个中西结合版的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充满着感觉、气味,复原着镜头和细节。对于大多数女性来说,阅读的过程似乎是一次情爱人生的探寻之旅,只不过没有温情的结局,又多了万里之遥的家国冲突。你会感叹,虽经时间、空间的淘洗和磨砺,爱情和婚姻的矛盾终是难解难分,永远在上演着精彩的大戏。文学家的韩素音以其丰富生动的笔触,细腻传神地传达着自己以及作品中人物的感受与激情。

  时间要推移到1902年,韩素音的父亲周炜,字映彤,是出身于四川富商家庭的世家子弟,在父辈的决定下成为中国第一代庚子赔款的留学生之一。在1903年夏离开四川,远赴比利时,学习怎样为故乡修一条铁路。一次偶然的邂逅,年轻的周映彤爱上了比利时国防大臣的侄女——出身贵族家庭的玛格丽特。他们的相遇就如东西方文化的一次惊艳碰撞。在热衷于浪漫神话故事的玛格丽特母女心中,来自东方瓷器古国的周是亚洲王子。激情澎湃、渴望过不平凡生活的玛格丽特,历时3年时间,冲破了家里的大门,决绝地放弃了比利时护照,与所爱的人私奔。一切都那么富于戏剧性,似乎接下来的故事应该如童话那样:王子与公主过着幸福的生活……

  但是当爱情回归人间之后,变得面目全非,不堪回首。特别是这份感情又生不逢时,在20世纪初期的中国,这种交融掺杂了太多的苦涩与迷茫。

  1912年推翻满清王朝的孙中山立刻着手完成他的伟大梦想:给中国布下一张宏大的铁路网。1913年经过爱情的挫折和顺利,学业有成的周映彤带着沉浸在幸福中的妻儿回国了。但随之而来的岁月对玛格丽特来说无疑是一场场噩梦的叠加。“从汉口溯长江而上到重庆,我们走了72天。在这72天中,玛格丽特老了10年。”玛格丽特与中国大家庭的矛盾在父亲、母亲、三叔的不同回忆中凸显。当丈夫以家人的目光审视妻子时,美丽迷人的玛格丽特变得丑陋、笨拙、粗野了。在家族眼中一个儿媳妇该做的或能做的事,玛格丽特都做不了。而从幻想跌回现实的玛格丽特也无法接受这个大家庭里的一切:从门后传来的一声笑被她误解成嘲笑、羞辱、秽亵、敌意。酷热的午后,没有扇子,也没有椅子可坐。一盘菜搁在眼前,令人反胃。尤其令她难以忍受的是在这个大家庭中一刻也没有独处的机会。家里隔三差五就会有牌局,一打就是六七天。最让玛格丽特深感苦恼、深受折磨的还是噪音,是那不绝于耳的人声——既有说话声,也有笑声。文化和习俗的巨大差异,一步步把她逼向疯狂,她觉得自己被囚禁在一个找不到出口、也永远不会被打开的牢笼里。她开始言语尖刻,发火成瘾,把精力耗费在写信上,写给那些她曾经因为爱而背弃了的家人们。她开始憎恨这个满目乞丐、战争、蝗虫、饿殍、洪水且有人朝她喊“洋鬼子”的国家,这个她曾经无数次诗意向往的国度。这之后,每天喊着要离开中国的她,随丈夫沿着铁路线一路迁徙,一路写信,写土匪,写军阀,写兵勇,写遇到夜袭时的仓皇出逃,写她一个个孩子的夭亡。她在铁路线上生了5个孩子,只有两个姑娘活了下来。其中一个有着顽强生命力的孩子名叫罗萨莉,就是后来的韩素音。

  秉承和睦、忍耐的观念,坚守沉默的周映彤曾在家信中如此概括这份错误的爱情:“而我只能和她一起度过她的悲剧,从展开到结束,一直到爱情的几乎死亡。在我们周围,我们一直不能忘记在她所属的欧洲与我所属的中国之间,曾经发生了那么多不幸的事,有那么多不公平的事要改正。她嫁给我,在她同种人眼中降低了身份,但在我国的人的眼中,她又是属于那些做了那么多坏事的外国人。”

  而他们带到世上的孩子们——韩素音和她的兄妹依然宿命地继续着这种无奈和尴尬。他们一出生就面临着血缘和文化的双重矛盾。他们将永远有着双重身份的负担。他们没有祖国,没有真正的家。“在北京,罗萨莉在做中国人的时候名叫‘月宾’;在做‘杂种’、欧亚混血儿时,叫罗萨莉。”在一天的不同时间里,她能够成为另外一个人:在家讲中文,出外说英语;上午带着毛笔和铜墨盒上中国学校,下午拿着《圣经》去法国修道院学校。甚至吃饭也是那样。早饭可能是欧式的,中午是中式的,晚饭又是欧式的。

  该书后半部分记叙了韩素音成长的痛苦。生活在两个世界,一身要做两个人的不真实的分裂感,在父母亲的矛盾中难分亲疏、最终成为小告密者的两难痛苦、桀骜不驯与乖巧有礼的对立个性冲突。在这些生动感性的描写中,我们终于理解了韩素音写作的“整体视野”就是这样如凤凰涅槃般生成的。她的复杂身世和传奇经历使得她的作品具有深刻的历史感、广阔的文化视野和深厚的民族内蕴。她的书中写到的历史都是“我们亲身经历过的历史和意识的一部分,它们构成了我们的灵魂与决心”。而她对中国的认同感也可从对父亲的依恋、对中国汉字的精辟理解、对普通百姓的深刻印象中找到线索。女仆刘妈身上的大蒜和汗水的气味就是爱的气味,这气味使她不断地回到中国去。人力车夫冯“羚羊”们构成了一个飞逝的又悲惨又美丽的世界。还有冯玉祥将军也让童年的罗萨莉难忘,她也初识了自己第一任丈夫唐保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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