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村庄永远的家
感谢老天把我打发到这个村子,我开始喜欢村子的人和事,喜欢村子的一草一木。前山后湾,到处是清凉的泉水,渴了,随便爬倒就喝,沁心润肺;村前屋后,挤满了山桃野杏,任意攀上一枝头,就能嚼的满口生津;后梁上的紫花苜蓿,夏天里蝴蝶翩飞,芳香袭人,河滩上软软的冰草,嫩生生的马莲,随便仰躺下来,看着碧蓝的天空,少年人的梦做得无止无尽;还有遍布于村子的槐树,每当一串串的花儿开的淋漓尽致时,那奇异的芳香,醉人的氛围,是我生平走过的地方,寻不出第二个的。在我家崖下的一户人家,有一棵很大的核桃树,如果它还活着,我敢说是这个地区或者我省是最大的文物树,几个人抱不合拢,人站在树下,简直就是一只蚂蚁,树上一只特大的喜鹊窝,就好像一口砖窑安在枝杈上,出出进进的雏雀,整天唱着歌,每年的八月中秋,光从枝上跌落的核桃,我们总也吃不完。可惜那家主人不知什么原因,请来全村的壮劳力,用一个多月的时间,终于一截一截地砍到了,树倒下的那一刻,我们感到村里的半块天都塌了。寻遍村子的角角落落,除了曾一度被毁掉的山神庙,这棵老树是最古典最具神韵的景观,我在许多描述家乡的文字里,苦于找不到最能体现村庄风貌演绎村庄魅力的亮点,就把距村庄不远的三国古战场木门道与岐山古迹统揽笔端,甚至搜遍古书,从秦人非子牧马,《诗经》里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的辞章中凸现村庄历史的厚重和源远流长。
村子在半山腰,脚一沾地,就是曲里拐弯的小路,我在走的最多的那条羊肠小道上下河挑水,路遇长着两条长辫子的细妹子,她红扑扑的脸蛋儿在朝阳下第一次被我看出了懵懂的情怀,容不得思想准备,花儿与少年的故事就像二月的草芽一样探出了头,之前听大人们议论村里男女私情让自己脸红,可细妹子的身影却如花一样绽放在我的视线里,沁人的芳香洋溢在心海里,田间地头,村头巷尾,那个影子如此撩拨着我,看红楼梦电影,贾宝玉一句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就把我与细妹子连在一起。17岁那年,在遥远的林场,我做了一名伐木工,我粗大的手臂正在挥舞着斧子将一棵棵的大树伐倒,歇息的当儿就同现在一样回望家乡,眼前幻化出细妹子挑水的袅娜身姿,可是村里传来消息,她嫁人了,听着别人喋喋不休的细述,我轮起斧子将一截粗大的树枝砍成了稀巴烂,心底埋藏的这段秘密在此后的生活中若隐若现,直至淡忘。
当我教了几年书,当我在城里做了一个小小的官,我的父亲母亲就去世了,我跪在父母下葬的地方,想起小时候祖母的去世,村里其他老人的去世,这一天就这样快的到来了,从此之后,我以为自己就是一只断线的风筝,在外飘啊飘,没有归宿,没有牵念,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天。可是后来,我听惯了城市烦人的噪音,就想起村庄清雅的鸟鸣,走惯了干硬的柏油路,就想起村庄软软的草坡,吃惯了餐桌上的油腻,就想起村庄清淡的浆水饭,写腻了枯燥的公文材料,就想起村子里缠绵的山歌,蜗居在狭仄的楼房里,就想起村庄清洁而宽敞的土院,原来,老天把我打发到村子里,自始至终,我的血,我的骨,我的肉,就是泥土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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