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湾，一首古老而深沉的歌--文学作品

 

 

作者：佛石

大地湾深藏在西北黄土高原腹地，虽处偏隅，名声却大。名声大，本应热闹非凡，一派辉煌，无奈显得清冷荒寂，与名声极不相称，和黄土高原别的洼地无异。

不去大地湾，不知大地湾的寂寞。瘦的清水河，裸的河滩，哑的山洼，矮的台地，足使凑趣者失望之极，且很难和一段史前文明联系起来。去过大地湾，方知大地湾的辉煌。精美的人头瓶，宏伟的宫殿遗址，别致的原始村落，还有那数不清的骨、石、陶、蚌器，只要你稍微把想象贴近这块大地，就会和先民进行一番跨越时空的交流。时间也许是7800年前吧，在清水河边，几处原始村落遥遥相望，如草毯间生长的蘑菇，娇嫩清纯。村民或渔猎，或种谷，或制陶，各尽其力，虽说不上丰衣足食，吃穿用度倒能够细水长流。随了日头劳作罢，也不光记着睡觉，点几堆篝火，吊几声号子，敲打着陶器，莽男细女踏歌而舞。不远处，间或有几声虎啸猿啼，也不去管。尽兴时，只把那宏厚的笑声、喊声，一古脑扔进天上的星河，激起几道美丽的涟漪。此情此景，可从丰富的考古发掘幻想出，亦可从我称之为“舞者”的地画玩味出。

黄土地富含营养，它能生长出河流、高山、青草、麋鹿，也能生长出大地湾人的智慧乃至根深叶茂的中华文明。且不说大地湾可与两河流域相比美的彩陶、中国原始文字的孑遗符号、或者是我国最早的农业标本炭化稷和油菜籽，光看看编号为F901的大房子遗址，就使人咋舌不已。这是5000多年前的杰作，总面积达420平方米，由主室、东西侧室、后室、门前附属建筑四部分组成。其中主室131平方米，室内两根大柱虽已不存，从残存的护柱泥壁来看，估计一人合抱不过来；地面是料礓石泥和人造陶粒轻骨料制成的混凝土，光滑如镜，叩击声硬，强度相当于一百号水泥。奇怪的是，在天水乡下，二十来年前，许多人家抹灶盘炕用的也是料礓石泥，巧合得有趣。这座被人们称作原始宫殿的房子，它的修建，它的存在，它的毁灭，一直是个谜。历史就这么不动声色，只按自己的规律独行，不时丢下一个谜，惹后人回首追寻。这就是历史的魅力。大地湾人是制谜高手，他们创造的那段文明史，延续了整整3000年，比显赫的半坡文化还要早1000年，甚至涵盖了半坡文化的一切内容，实在称得上是渭河流域最杰出的一阕乐章。但是，当大地湾人制陶、驯畜、育黍、筑室等一系列工作演进完成后，也就是距今4000多年前，他们却悄无声息隐退于历史的帷幕。在这方山洼里，留下的是空谷绝响。

然而，我总觉得传说中的伏羲与女娲和大地湾有密不可分的渊源。果如是，伏羲和女娲无疑是大地湾人的优秀儿女。夫妻也罢，兄妹也罢，他们把大地湾人的睿智发挥得淋漓尽致。我甚至想，他们是人，也是神；是个体，也是复合体；是一生，也是一个时代。他们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浑如太极阴阳鱼。他们既代表着母系和父系两个时代的交融，又代表着一阴一阳滋生万物的文化观念。他们一半浪漫，一半现实，肇启了人神一元的中华文化情结。他们昭示中华民族的个性是群体，而不是个人。总之，这母性和父性的大碰撞，裂变出中华民族璀璨夺目的满天星辰。如果再贴近这块土地，以历代的典籍、传说印证于大地湾的考古实物，或是渭河上游、葫芦河流域的遗址古迹，使我不得不对这两位先祖生出近乎实有其人的亲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