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皂郊堡: 宋金鏖兵地,春日悲寂寥

2016-04-27 来源: 浏览量:

  一阵风从窗缝里吹进来,好冷。赶忙又多加了一件外套,看着这蒙蒙细雨,心想,这场将前一日的温暖一扫而光的雨水,或许已经为今天的皂郊堡之行奠定了基调。

  厚密的云层沉甸甸地压着,看来这一日是见不到太阳了。趁着天空还未将毛毛细雨变成倾盆大雨,由友人周文涛、孙镇带路,记者一行急匆匆地踏上了去往皂郊堡的路程。

  皂郊堡在皂郊镇,皂郊镇位于秦州区的南部,距秦州区15公里。到达皂郊镇,路途并不是很远。听周文涛说,皂郊堡不仅仅是个堡子,曾经也是个人口众多的村落,可是如今这个村子差不多已经废弃了。除了当地人,很少有人确切知道它所在的位置,就连他自己,也只知道大概的方向。

  其实,皂郊镇的地理位置并不偏僻,东接北道区甘泉、二十里铺两乡,南连齐寿乡,西邻店镇乡、平南镇,北与太京镇、吕二乡接壤,这里国道316线贯穿境内川区,十天高速也由此穿过,是一个处于交通要道的重镇。

  既是堡子,肯定就建在山顶。

  没有了平坦的公路,眼前是一条因为下雨而变得泥泞的乡村土路。

  沿着山路一路上行,渐渐密集的雨点,让人不免有些担心在湿滑泥泞的山路之上,采访车是否消受得了。山路很窄,对于农用机械、三轮车而言是绰绰有余,可是对于采访车,却是一路听着植物的尖刺刮擦着车身的声音前行。

  山,并非荒山。一路上都是人们开垦的梯田,种满了绿油油的麦子。黄灿灿的油菜花一块一块地点缀在麦田之间。

  终于,山路平了,到达了山顶。皂郊堡就在前方不远处,可是道路却变得更窄了,剩下的路程就要靠徒步来完成了。

  一步步走近皂郊堡,小路的两边满是还未抽芽的枯枝,因为潮湿而跑出来的蜗牛,挂满了枝桠,像一朵朵白色的小花开在路边。

  一树雪白的梨花繁盛地开着,就在麦地的旁边开着,麦地郁郁葱葱地生长着,而路的尽头,通向了皂郊堡。

  近了,近了,皂郊堡已经就在眼前了。

  高大、墩实、厚重,是皂郊堡带来的第一印象。在远处看时,以为只是一处安静地守在麦田边的堡子,等到靠近时,却被震撼,因为只是堡子门顶就用了足足将近三十根圆木并排搭建而成。这是皂郊堡的北门。

  皂郊堡就成为了宋代宋金对峙时南北双方志在必得的军事要塞

  从北门进入皂郊堡,周遭的环境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野草丛生,转身回头再看来时的路,早已淹没得看不清了。再向堡子深处走去,没有鸟鸣,只有恣意生长的植物和废弃的房屋,已经不能再用安静来形容,整个堡子寂寥得仿佛与世隔绝。

  周文涛说,这里曾经是个热闹的村子,人口众多,可是近几年,人们纷纷搬迁离去,没有了人,就没有了生气,这个村子便渐渐地被废弃了。

  随意走进一户人家,院门斜躺在一边,房门开着,窗户敞着,屋里只剩下一处无法搬走的火炕,看来,这个院子是彻底地没有人居住了。

  在堂屋的门楣上,写着地址的蓝色铭牌格外扎眼,凑近去看,“曹操堡”三个大字赫然出现在眼前。怎么会是曹操堡?难不成找错了地方?

  突然想到在之前询问老乡时,他说的好像也并非皂郊堡,而是牌子上的曹操堡。见到记者疑惑,在一旁的孙镇说话了:“我们没有找错地方。曹操堡就是皂郊堡。因为在天水方言里,皂郊两个字的读音和曹操很像,久而之久,曹操堡的名字就流传了下来,再加之人们也已经习惯了这个称呼,所以,现今当地人都还称之为曹操堡。何况,早在南宋,这里就已经叫做皂郊堡了。但是,在当地也曾流传过曹操曾在这里屯过兵。”

  原来如此,不过说到皂郊堡的历史,有两个人就不得不提。一位是南宋的转运使安丙,另一位则是南宋的叛将吴曦。

  这一切都是要从吴曦开始说起。

  吴曦本是南宋中期的将领,德顺军陇干(今甘肃静宁)人。吴家三代建功西垂,屡受奖赏,爵高王侯,在川、陕一带民间有口皆碑,多有传颂。但是,由于吴曦犯叛国大罪,吴家80年所积累的荣耀功勋都毁于一旦。

  这一切都是要从宋开禧元年(公元1205年)说起,当时南宋的权臣、外戚韩侂胄谋求北伐,吴曦暗怀异志,趁机依附韩侂胄请求返还蜀地。右相陈自强接受了吴曦的厚赂,暗中支持韩侂胄,于是吴曦被任命为兴州驻紥御前诸军都统制,兼任兴州知州、利州西路安抚使。等吴曦到了兴州,便诬陷副都统制王大节,王大节由此被罢职,朝廷没再任命副帅,使兵权都由吴曦掌握。

  到了开禧二年(公元1206年),陇右金兵分路南下攻宋,南宋朝廷议论出师北伐,诏命吴曦为四川宣抚副使。而韩侂胄又使财赋隶属宣抚司,宣抚副使可以节制核查,又使吴曦握有了财权。

  兵权、财权同时加身,使得吴曦极速膨胀,有了叛国投靠金兵的念头。于是,在同年的四月,吴曦与堂弟吴晛等人共同谋反,暗中派门客姚淮源把关外阶、成、和、凤四州献给金国,请求金国封吴曦为蜀王。

  送上门的肥肉岂能拒绝。金国答应了吴曦,就这样,吴曦叛国称王。

  关外四州陷于金,再加之公开叛国投敌。吴曦引起了民愤,招来杀身之祸,被随军转运使安丙等人所杀,随后,众人推安丙顶替吴曦为代理四川宣抚使。不久收复四州,又欲再取秦州,于五月命李好义率军三万北进,当前部进至皂郊堡时,遇金都统、平南虎威将军术高虎琪所率大股金兵,宋军即列阵堡前谷地,两军交战后,李好义令前军佯败,待金兵追击时,伏兵齐出,双方展开激战,金兵被围中间。

  多次突围未果,术虎高琪又调整部署,分兵轮流应战,又派蒲察桃思刺率精骑从隙间出阵绕至宋军背后,从山顶向下冲,宋军已有疲意,未料金兵从外围冲出,以为金援兵到,顿时阵脚大乱,被杀四千余人,被俘数百人,余部溃散,金兵趁势南进,又攻据湫池堡。六月,双方议和,恢复各自原有边界,金兵撤出天水县,战事暂时平息。

  由此,宋金在皂郊堡,有了一场激战。而皂郊堡就成为了宋代宋金对峙时南北双方志在必得的军事要塞。

  岁月的味道,从每一砖每一瓦都浸透出来,然后安安静静地矗立在四季的更替之中

  在这之后的数年间,在皂郊堡,宋金两国进行了一次又一次的激战。

  金兵数次南下进攻皂郊,劫掠不止,而皂郊堡作为南宋抗金的前沿阵地,多次修筑,内外设三重,防守严密。

  据宋史记载,在这里最惨烈的一次激战就是为了争夺这个据点,双方展开了拉锯战,此地时而为金国夺占,时而为宋军抢收,数次战役下来,有50000余名将士的鲜血浸染沙场。

  长期的征战厮杀,想必当年的皂郊堡定是白骨皑皑。孙镇说,早在几年前,他曾专程来此采访过,还在堡子城墙的缝隙里,发现过类似是人骨的东西,就好像在战争的年月,人们用皑皑白骨搭建着这座堡子。

  既然还有这样的说法,就带着寻找的心,一步步深入皂郊堡。前一晚的大雨把很多桃花都打落了下来,在树下铺成一条粉色的花径。娇弱的花朵落在湿润的土地上,让人不忍心去踩。也许过不了多久,就会和泥土融为一体,当真是化作春泥更护花。

  村子荒芜的连鸟叫声都很少听到。可是原本应该野草丛生的小路,却突然变得干净整洁,正当疑惑不解时,远远看见小路边站在一位背着竹筐佝偻着身躯的老婆婆。

  见到记者一行,老人很是兴奋,一直拉着我们去她的家里坐坐。我们一边惊奇于村子还未完全废弃,还有人居住在此,一边跟随着老人去了她的家里。

  小路边的果树上,挂满了黑色又干瘪的果实空壳,老人指着空壳感叹地说道,曾经村子里孩子们多的时候,树上哪里还会剩下这么多果子,早就被孩子们摘着吃完了。

  小院里收拾得很简朴,老人倚着大门坐在了高高的门槛上,开始向我们讲述起这个村子曾经的时光。

  皂郊堡的确曾经很热闹,历史上是有名的古战场,又处在交通要塞,因而这里人口稠密。山顶是堡子,人们都居住在此,山坡上是大片大片的农田,日出而作日落而归。

  也就是最近这几年,堡子里的人们开始搬迁离开,大多都搬去了山脚下的新村子,不会再回到这里。现在整个皂郊堡里,只有零星的几户人家,基本上都是和她一样的老人,即使是山顶山脚的距离,也因为年纪大了,对这片生活了一辈子的土地有了感情,而选择继续留守。值得庆幸的是,孩子们还是会经常回来看望她。

  拜别老人,继续前行。

  在小路的尽头,一只小黄狗突然跑出来,一边“汪汪汪”地冲着我们直叫唤,一边不停地回头张望。

  顺着小黄狗张望的方向,我们看见了一个只有一两岁的小孩子在玩耍。

  听到了狗吠声,主人从屋里走出来,原来是孩子的祖母,祖孙两人还有一只小狗,生活在这里。正值中午,阵阵炊烟冒出来,饭菜的香味也随之飘出。

  小狗像是忠诚的卫士,守护着小主人,也守护着这一处家园,给这个颇显荒凉落寞的村子带来了一丝难得的温情。

  行走在村子里,看着一座座院落,有些房屋还保存完整,甚至还将门锁一一扣好,有些却早已经破败不堪,屋顶塌陷,应该是废弃了很久。

  岁月的味道,从每一砖每一瓦都浸透出来,然后安安静静地矗立在四季的更替之中。

  皂郊堡像一位垂暮的将军,守护着仍然留守家园的人们,保留着一处古战场最后的尊严

  如今的皂郊堡还保留着当年的北城门和南城门,走进一间间老旧的院落,试图寻找曾经的皂郊堡。

  沿着小路,从皂郊堡的北门走到南门,直穿了整座堡子。途经了皂郊堡内唯一的一座庙宇。朱门紧锁惹铜绿,高大的庙门将外界的一切都阻隔了起来。只能通过两扇大门之间的缝隙,好奇地张望一下里面的天地。

  庙门之后的牌坊上的匾额,烫金书写着“旗杆山”三个大字。也许这正是当年,宋金鏖战,插立过军旗的地方,是边关将士鼓舞士气,一心杀敌保卫家园的象征。

  庙宇前宽敞的平台,威严的石狮子,可以想见当年每逢庙会,这里人山人海热闹的场景。

  在临近皂郊堡的南城门,已经没有了百姓居住的房屋,取而代之的是一座与城墙齐高的台地。相传,这里曾是点将台。小心翼翼扒着树根登上点将台,平台之上是满满的一片油菜花,恰似战地黄花。或许当年,率军的将领就是站在这块高台之上,调兵遣将,部署作战。

  站在点将台上,能够俯瞰整座村子,黛瓦泥墙,繁花盛开,草色青绿,若不是已经知道这是一座废弃的村落,任谁都会觉得眼前的景象,颇有一番古镇的写意情怀。可是如今,这份情愫里面,悲凉萧瑟的气息充当了主角。

  在皂郊堡里穿行,前前后后遇到了六七处打麦场,在紧挨着点将台的地方,就有一处。宽阔平整的场地,在战争年代,定是听着指挥,沙场练兵。而后演变成老百姓的打麦场,一直到今日,无人居住,打麦场又成为了杂草肆意疯长的绝佳场所。

  拥有六七处的打麦场,足以可见皂郊堡让多少曾经生活在这里的人们饱腹。

  同样的一块地,功能几经变更,唯一不变的,是它始终承载着生命。

  再远望,皂郊堡的北城门,向右可俯瞰皂郊镇的沟谷,向左则皂郊南沟河一览无余尽显眼底。这一条河,从沟里流出,养育了这个堡子里世世代代的人们,而后,一路向东,最后注入了耤河。

  山脚下,往来的公路纵横,甚至都可以看见新搬迁的村子,可是,就在山顶的皂郊堡,却像是被人们遗忘了一样,深处闹市,但却独善其身。如今,堡子内少无人烟,仿佛又回归了大自然,植物的繁盛与村落的荒凉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细雨飘飘,山风吹过,像阵阵薄烟。

  当一切都回归于尘土的时候,往昔那些跌宕起伏也终归于平静。可是,曾经厮杀的战场,保卫家园的堡垒,在历经了沧桑岁月的洗礼之后,像一位垂暮的将军,守护着仍然留守家园的人们,保留着一处古战场最后的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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