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钰：难忘的一棵树

难忘的一棵树

●王钰

　　“喂，你是王老师吗?你能不能从监狱里面出来一下，我有句话要向你说。”

　　“你是谁?”

　　“你出来就知道了。”

　　当我在办公室接到门房有人打来电话时，我猜测这是谁呀!

　　一出监门，一位中年妇女迎我而来，这面孔有些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正疑惑时，她笑着说：“你是我的老师，我叫翠花，那年你当过我们的班主任。”我恍然明白。啊，岁月不饶人，当年的她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在我的脑海里至今的印象是扎着两条长长的黑辫子，一双还带有童稚的大眼睛，圆圆的脸蛋，红红的红脸颊如象苹果色。我印象中的她可一转眼，站在我面前的却是一个花花麻麻头发的半老太婆，看样子生活的风霜利剑把她额头上折磨出一道道深深的岁月“梯田”，眼角鱼尾般的皱纹呈扇形的向外辐射，背还有点佝偻,难道这是当年的她?

　　“王老师，我的孩子犯罪了，前几天从看守所刚送到你们这里，你能不能帮我教育教育他吗，我管不了他，无能为力了，就托给你了，老师。”

　　我才明白她的来意。她是从各方面打探到我工作的单位，从乡下赶来的。

　　想起当年我大学毕业，被分配到乡下一个山区附中任教，报到的那天,班车行至一条山路口，我背着行李沿着弯弯的山路步行了整整一个小时，路上碰见一辆小四轮挥手搭乘，开小四轮车的人说他姓王，女儿也在我所去的中学读书。一路攀谈，我称他老王，戏笑我们都姓“王”，还是“一家子”哩。

　　车行至快到山顶，远远我眼帘出现一棵古树，如幡如伞，孑然亭立，远眺是那么的雄壮，又像是一位叱咤风云的将军挺立在那里指挥着千军万马。可惜那时我没有照相机。问其老王，他也说不清是啥时栽的，是谁所栽?不过据老人讲是南宋吴磷吴玠兄弟抗金时所栽的“信息树”，至今已有800多年了。

　　“嘟嘟”的小四轮行近树前，老王停车让我下来，顺手指着另一条较宽的山路，说下去就是乡政府所在地，学校也就在那里。然后开车沿着另一条路回他们村子去了。

　　因坐了半个多时辰的颠簸山路，浑身如散了架，坐在树下歇息，细观这棵大树，原来是棵老槐树,树皮如黛霜，五人合抱不拢，虬枝繁茂，阴翳蔽蓬，苍翠参天,让人赞叹他的生命顽强，它站在这高高的山头，不知经历了多少历史烟云，流淌了多少历史山河的沧海桑田,记载了多少人间的悲欢离合,饱受过多少风雷电击的暴风雨，它还是挺过来了，仍屹立在这里，给这里的乡民给了多少智慧和精神力量，甚至无穷的信心。

　　“老师，我接你来了。”忽然从山路的拐弯处跑来一位小姑娘，气喘吁吁地跑到我跟前说：“听校长说今天教育局要分来一位历史老师，我从小就爱听历史故事，我就接你来了。”当她听到我坐一辆小四轮而来时，她责怪那人说做好人就应于做到底，为何不送到学校来，原来那开车的是她爸。她帮我扛行李，我嫌他年小扛不动，只让她提着我的洗漱用品。

　　那个时期，这一带的乡村中学公办教师极为缺额，有“背景”的大学生分不下去，而我这个从乡间山路走出来的“土包子”，没啥依靠，只能来这偏僻的山村。为此,校长还组织了欢迎仪式，在校门口让学生敲锣打鼓。

　　因历史是副课，两天后，校长让我带三个班级的历史和初二的语文课，又兼当初一的班主任，正好是那个小姑娘的班，每上一堂历史课，我先给学生讲一个历史故事，引起兴趣，然后再讲历史知识。什么“岳飞大战爱华山”、“赵匡胤陈桥兵变,黄袍加身”、“指鹿为马”等，那个小姑娘瞪大眼睛，会神听讲。一年后，她升初二了，一天我在全班表扬她的一篇作文《妈妈的煤油灯》写得好：“用我稚嫩的一双手抚摸妈妈的脸，轻轻的将妈妈的冰凉泪水擦干，妈妈不哭，我们的日子会好起来的，我好好读书，长大会让你幸福的、、、、、、”“有爸爸这根顶梁柱，有爸爸这把为我母子遮风挡雨的伞，有爸爸这棵顶天立地的大树，我们何乐而不为呢?每当夜深人静,你的那盏忽闪闪的煤油灯不知为我和爸爸做了多少针线?你的哪盏灯是永不会熄灭的，那是我们全家的生命灯，幸福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