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时的天水“秘密监狱”
●王钰
笔者曾在90年代中期参与编纂了《天水监狱志》，历经三载，终定成书。在查阅大量史料，走访社会上知情人，其中发现一个让人颇思的问题，才知天水有个“秘密监狱”。从了解的情况看，的确是敌人残害革命进步人士的一个地方。
“秘密监狱”处在现在的秦城区西湖嘴的白土崖(也称王家崖附近)。这里原是一座很高的城墙，城墙上有一座庙宇，庙后向西不到100米处修建着一个大碉堡。城墙下驻扎着“天水警备司令部”所属的“缉查处”，整整一个连的兵力(警备司令部于1947年10月15日成立，天水行署专员高增级兼任司令)。城墙上的庙内有“祖师殿”，坡陡下是“灵官殿”，旁边有一洞，叫“磨针洞”，“磨针洞”原是供奉祖师“修炼磨针”之处，可当时敌人就利用此洞将“缉拿归案”的革命进步人士和共产党人，不管男女，在这里进行摧残折磨，百般污辱，然后转入城墙碉堡下的一个地下大洞里关押。当时老百姓称这个大洞为“地牢”，这个“地牢”由军统特务管理。据《天水市民国大事记》记载：“解放前夕，西关王家崖关押的政治犯数十人被军统特务处死。”《天水市志大事篇》记有：“1949年7月26日，共产党员甄福堂、李振芳在天水白土崖‘秘密监狱’被杀害”。《秦城区志》在“中国共产党地下革命活动”中记述：“119军的共产党员李振芳由于叛徒出卖，不幸被捕，关在西关的地牢，与狱中的另一名党员甄福堂继续坚持斗争，在狱中坚贞不屈，解放前夕被杀害于西关白土崖。”
据秦慎之在《陇南沧桑》的回忆录记述：“甄福堂的化名是张尚贤，通渭人，1948年7月从陇右工委调天水派入119军部连，初当士兵，后任上士事务长的身份掩护工作，在119军组织党建。被捕后，将他押入专署缉查处白土崖的地牢，多次遭受惨无人道的酷刑折磨，以至腿被砸坏，内脏重伤，大口吐血。他和另外的党员李振芳、李存政等，都在白土崖地牢，遭中统特务残酷用刑，李振芳两腿捆在一条长凳子上，腿腕底下不断加砖到五块，口里塞毛巾。地牢里又给每个‘罪人’坐老虎板凳，砸杠子，有的被一顿乱棒狠打，几次打死后用冷水泼活，灌辣椒水，用火红的烙铁烧胸部，施用各种酷刑。只见‘罪人’身上是一条条的血痕，一个个在地牢里折磨后一天只给吃一块干饼和一碗凉水，一个深深的土窑洞里，放几十个便桶，便溺的恶臭和汗垢之气相混杂，充塞鼻孔，连咳嗽都不能不憋回去。洞壁上是臭虫的自由王国……这种真正地狱生活的有几十个，有的许多人关在一起，黎明时分不断有病死的、拷打死的人被抬出去。天水解放前几天，1949年7月26日敌特准备逃走时，黑夜将张尚贤(甄福堂)、李振芳等40余人秘密杀害在白土崖。”
据了解，解放前夕，惶惶不可终日的敌特面临土崩瓦解，唯恐留下罪证，将一些关押者的档案等材料秘密烧毁，然后将这些政治犯一个个用绳索捆绑，吊在城墙半空，有的被勒死，有的让士兵在夜晚练活靶。据三星巷80岁的刘毕明老先生回忆说：“我家一直住在这‘秘密监狱’不远处，连续几个晚上，听到外面枪声不断，天明了才听老百姓说这里枪毙共产党。弄死的人多，城墙根埋的人被狗拉出了胳膊、腿、脚，令人发毛，过了一段时间，臭味难闻。”据中统陇南调查处秘书李XX的坦白交代材料中说：“中统特务撤离天水前的计划是：杀尽土牢里的‘政治犯’，挖两个死人大坑。”后来埋了四十多个人，杀害的不知名者比有名有姓的还要多。同甄福堂、李振芳一起杀害的能记起姓名的还有李彦荣、赵同琪、张俊成、郭振邦等。
据王家半坡11号的翟先生告诉我们：“据他所知，1948年打入119军的共产党员高志杰任上士班长，在北城门的“车马店”与地下党一位姓郭的接头时，不幸目标暴露，有三人被捕，关押在白土崖地牢受尽折磨。1949年8月2日，被敌特吊死在白土崖城墙上。8月3日，天水解放，“军统特务(宪兵队)”与“警备司令部”所有人员全部逃散。6日，解放大军成立“天水军事管制委员会”。8日，天水军管会政务处指派范蓝田、窦建勋接管国民党处在东关的“天水监狱”的同时，开始清理白土崖“军统宪兵队”和“警备司令部缉查处”的“秘密监狱”，并追捕有关人员。由于大部分档案被烧毁，清理工作相当难。缉查处处长杜某化妆便衣与警卫员一起逃往红河、杨家寺时，被警卫员劝解投降解放军无望之时，从后面头部将杜某一枪击毙。军统宪兵队李建奇在“镇反”时已伏法。
天水的“秘密监狱”牺牲者大多是革命进步人士和仁人志士以及共产党员，或以“莫须有”的罪名被怀疑为“政治犯”，抓来的士兵或群众数百人，他们的名字虽然被烧毁了，生命被杀害了，但天水的那一辈老人至今还没有忘记，深深地怀念着他们。采访中，一些老先生提出，应保留在白土崖还存在的部分遗迹作为纪念馆，陈列他们的革命事迹，作为进行爱国主义教育基地，使我们的后代知道先辈经历了多大的苦难，付出多么惨重的牺牲才取得今天的幸福，从而珍惜生活，热爱家乡，热爱党。
1996年6月撰稿
曾刊于《兰州晚报》
王钰，笔名覆盆子，甘肃天水市人。出版文集《笔走大墙内外》、长篇纪实小说《25号监舍》、中篇报告文学《难忘的岁月》、发表中篇小说《九花》，主编《神农山与神农文化》，发表论文《青少年纹身初探》、《大学生犯罪心理与矫治对策》、《伏羲、人类监狱发展史的肇启者》等十多篇。为中国近现代史史料学会、中华伏羲文化研究会、甘肃省作家协会、天水市作协会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