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大地湾——我或我们的精神现实 (文学作品)
依稀大地湾——我或我们的精神现实
沙青
引言
1988年春末,深厚博大而又枯黄干瘦的黄土高原抖起漫天黄尘。黄尘浩荡东去,北
京城连日里俯伏在一派昏黄的色调之中。经世未深的北京人忙不迭地关窗闭户,怨气冲
天。与此同时,又是这些北京人不约而同地敞开另一扇门窗,任高原刮来的另一股凉爽
舒心的黄土旋风长驱直入,以至人人心底如塔铃当风,叮叮当当响作一团。
这黄土旋风起于何年何月尚难确定,但那粗扩强劲,热烈不安,却有摄魂擒魄之力。
多情而早慧的绘画、音乐、电影一开始便卷了进去。于是,上上下下的国民一觉睡醒后
情不自禁地大谈特谈黄土地,年轻的及年幼的则不加掩饰地痛痛快快地扭着屁股立起脖
子招魂似地喊着“黄土高坡”。
如此,当瘦骨嶙峋的黄土高原几乎是悲愤地嚎陶出这天蔽日的黄尘,从而令生态学
家们长吁短叹的时候,人们却似乎在那磷峋的瘦骨中发现了一种汩汩的生命之流。
莫非,那堆积了二百四十万年的黄土中果然蕴藏着取之不竭的民族之灵?莫非,我
们现有的精神就如此孱弱、贫乏,一旦真正地面对五光十色、大异传统的外来文化,我
们那欢欣的笑脸背后不久便布满了疲倦和困顿?或许我们太习惯所以不得不时时感应我
们的根之所系,以至我们的身体向东南沿海倾斜的同时,心却倾向于西北?
难道,我们忘记了系根之处今天是怎样的贫困?难道,我们现在或者是过去误解了
我们民族的历史,从而也曲解了我们的民族精神?难道,那流行歌手歇斯底里地呼喊出
的“一无所有”,便是我们今生今世的顿悟?
的确,我们惶然。几千年来我们又何曾经历过于今这样惊天动地的剧烈精神变迁。
我们怎不惶然。惶然后顾,便自然而然望到了那东迄太行山西抵祁连山、南出秦岭北衔
长城的五十八万平方公里的黄土高原。望到那里,我们焦虑的心就会得到温存,我们破
损的神经就会得到修补。因为我们一直感到欣慰的是,那民族发祥之地,再支离破碎,
再荒芜贫穷,却依然是世界上四大古代文明中惟一衰而未败的充满旧日奇迹和梦想的地
方。
但是,我们可以像罗马的两面门神一样同时倾心地注视过去和未来吗?
我久久地、久久地被这些心绪骚扰着。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拼命地爬,却爬来爬去
爬不出锅底。如此,我带着满怀乱纷纷、茫茫然的心绪踏上了西去的路。是偶然的机遇
也是蛰伏已久的期待,我最终走到了甘肃中部的黄土高原上。
依然如故吗?“陇中苦甲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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