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大地湾——我或我们的精神现实 (文学作品)
听旁人讲,郑谷换上过报纸。他去年扶贫门户,7户的人均年收入超过了300元的脱
贫线。因此,他今年2月到省上参加了个扶贫先进代表表彰大会,可风光啦!回村便把
事的那福絮叨个没完。既然如此,我便提起了这个话头。
郑谷换这老汉一听上兰州开会,顿然来了精神。坐在椅子上,腰也直了背也不弯,
开言没两句又停住嘴,把旧草帽从头顶摘下来,摆开会议上作报告的架式。
“到兰州,福享到了天尽头。弹簧床子,软得很。一躺一个窝窝,舒服得很。在家
再好还要倒尿盆,住上宾馆就没有尿盆倒。还有电梯,忽上忽下,快得很!”郑谷换老
汉比划着,说得眉飞色舞,鼻尖上沁出了不少汗珠。
“您过去没到过兰州?”我忍不住问。
“去是去过。那是要馍去;这是享福去。”郑老汉望望我,怕我不很懂,又抖着衣
服袖子说:“年轻时候去兰州,衣服成个圈圈,袖子成个簸箕。身上的垢痴不知有多厚。
干几个月活回家,没钱还要执火车。”
“现在有钱啦。”我应和着。
“我是承认的万元户,承认的。”郑老汉瞪大眼睛,探过身子来说:“我到供销社
入了股。供销社说了,‘你买不到的东西优惠你。’那好,我入了8,000元。”
8,000元,这在贫困的秦安县怕不是个小数目,在以往家家户户吃回销粮的郑川乡
也该是个大数目了吧?我想再细问问,哪知郑老汉竟像孩子似地一下涨红了脸。
“登上报的,我就12,000。这可是登上报的。”郑老汉嘟囔着,浑身上下好像都
不知怎么摆放。
“那实际上呢?”我追问道。
“实际上,不多,不多。八口人六亩地。五亩八我种上果树。苹果这才刚挂果。去
年,去年就是两亩桃子卖了8,000元。我还承包着育些树苗子,去年收入6,000元。我
还……哦,好多了,一万四五,就这了,就这些了,报上都登了,我得留下余地,
我……”
见郑老汉这藏头露尾、弄巧成拙的狼狈样子,在场的人已笑倒了一片。
我半开玩笑地再逼问了一句:“一万四五,还有埋伏吧?”
“再没、再没。”郑老汉两只手一齐摇摆着随后自己也忍不住笑出一脸尴尬来。大
概他也觉察出他说着“再没、再没”时的那样子分明表现出了“还有、还有”。
真想不到,这郑老汉,这郑川村的头面人物竟如此可亲而有趣。我们越聊越有兴致。
说到兴头上,索性,走!上家去看看!
先到了路积善的家。
路积善是个内向人,刚才半天没掏出两句半的话,眼圈却总转悠着泪。过去,郑老
汉日子穷,但好歹有5个劳力,1974年以前的好年景一人怎么也能分个100多斤小麦。路
积善可就惨了!7口人一个半劳力,年年干下来年年烂(亏队里的钱)。60年代,路积
善真就一抹脸讨饭上了兰州。土地承包以后,路积善转转脑瓜,先种上苹果又种上桃。
去年,他五亩六分地的果园一半结果,收入12,400块钱。
路积善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心里欢得很。”一直说到了自家门上。路积善的一间
正房是旧的,两边厢房是新盖的。这是父亲的房,那是女子的房……路积善到家才有了
话,跑跑颠颠地说得好不热闹。可怪了,别人都住的不错,惟独他的小儿子住的是一间
简陋的小房。问何缘故?路积善没答。一会儿,他把我拉到一边小声说,他要盖这个村
的第一座小楼。难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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