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大地湾——我或我们的精神现实 (文学作品)

2010-12-28 来源: 浏览量:

 

 

通渭百姓饿怕了,死怕了,便不顾一切地生孩子。1964年到1974年,全县每年都要
生出来两万人。尽管在那场灾难中全县1/3的人饿死的饿死,逃亡的逃亡,但到1982年
人口普查时,全县人口竟从1949年的23.8万人增长到35.l万人。
  人多了,粮少了。1949年,通渭人均产粮7O8斤,口粮500斤以上。1979年到1983年
的五年,每年的人均产粮降到339斤,口粮227斤。一年227斤粮食够谁吃的?如此,每
年通渭便要吃国家回销粮2,414万斤,每人可摊73斤。
  也许,《通渭县志》还将编纂下去,但又怎么才能写得下去?“吃饭舔碗,通渭人
的出产。”这饿出来的习惯,看上去怎不令人鼻酸。然而,日子能这样舔着碗过下去吗?

  通渭远了,很远了,我心中密布的愁云却久久不散。
  在甘肃中部这块贫困的土地上走得越久,走得越累,才益发体会到贫困的滋味。在
这里,我再也难听到东南沿海的喧嚣与骚动,再也难觉察到那飘拂在中国大地上的新鲜
的流动的精神气息。在这里,一切都是那么令人难于忍耐的迟缓,一切又都是那么令人
筋疲力竭的沉重。难道,从这土地迟缓而沉重地喘息着的胸膛里呼出来的全是失望?
  白老汉没有失望,汤大也没有失望,甚至连通渭那些伤了心的人们也不曾失望。但
是,让头脑中那智慧之人跳动起来的希望又在哪里呢?
  在天水,当那大地湾的名字令我怦然心动的时候,还有另一怀思绪索绕在我的心头。
  有人对我说,现在这里的农民,胆子大得很!只要他们认准要干的事,天王老子也
拦不住。现在他们认准要种果树时,没有苗木市场一下子就闹出了几个,没有新品种树
苗就借上钱高价买了来。天水市的秦安县是个有名的人多地少的贫困县。历史上就是因
为缺粮烧了瓦盆去换粮,才有了那句“秦安瓦盆贱,三分钱担一担”的俗话。而秦安人
在外后来就干脆被人唤成了“瓦盆”。也就是这些吃不饱肚子的“瓦盆”,如今要拿出
十万亩土地种果树。秦安县的郑川乡郑川村,现在就没人种粮食了。
  农民胆子再大,但大到了敢不种粮食,这自然要引起许多方面的注意。据说,一拨
又一拨的调查组、考察团到了郑川乡,听来听去农民只讲那么一句理:“地少地薄人多。
过去一个壮劳力劳累一天还不如鸡下个蛋。一亩地好年景才打三百斤粮食,还喂不饱—
个肚子,眼下每人只有六分四厘土地,怎么闹个活?”
  对这些敢不种粮食的农民,不同的意见还在,尖锐的批评常有。而这些胆大包天的
农民做什么去了?
  他们都在。我一到郑川乡乡政府,便见到了郑川村的头面人物。怪不,他们不是村
长,不是支部书记,却是农民果树专业研究会的两位理事长。
  据说,村里开行政会,支部书记挨家挨户地求爷爷告奶奶,到日子能来个半数就
“美过火”。可研究会有个大会小会,只写小小一纸露布,悄没声地往街头一贴。好了,
到时辰男女老幼,人来得了得!
  也怪,这两位一呼云集的人物,这会儿不言不语,不吭不哈,木本呆呆地坐在椅子
上。那架式倒像蹲在地上一般。乍一看,他俩绝无出众的地方。个子高的,说是叫郑谷
换,现年63岁。一顶已发乌的旧草帽遮盖住他那缺失了水分的瘦长脸。脸上一道道深深
的皱纹像刀刻上去的一样。倒是他的一双眼圈红红的眼睛,在草帽下骨碌过来骨碌过去,
很显出些活泛劲儿来。另一位个子矮墩墩的,人很结实。只是黑黑的脸庞上再也找不出
一丝一毫的富余表情。他的两只眼睛转到东再转到西,只像是要找个落脚的地方,最后
便停在他自己的那双破胶鞋上。他叫路积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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