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因无谓错失而感人——爱情小说模式化叙事一种

　　爱情是亘古难变、常写常新的文学母题。在小说家笔下，更是出现过无数催人泪下，令千百万读者如慕如怨、如痴如醉、似哭还笑、似傻却癫的情爱叙事。不知有多少读者，在读了他们喜爱的爱情小说后，情不自禁将小说中的某位主人公当作自已爱恋的偶像，如览镜见熙凤后的贾瑞那般，陷入一种妄想狂式的精神迷幻状态。据信，歌德的《少年维特之烦恼》和曹雪芹的《红楼梦》，是文学史上最为迷人的爱情小说，当然，也是引发读者精神疾幻最多的两部小说。

　　那么，在小说叙事中，爱情因何而感人?或者说，让读者深深喜爱，甚至深陷其中难以自拔的优秀爱情小说，在叙事学上有无规律可言?

　　大家熟知“有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这句著名格言。我想，有一千个作家，也会有一千个维特，一千个林黛玉。也就是说，著名的爱情小说，一篇有一篇的风姿，一篇有一篇的迷人。正如世界上难以找到两片相同的树叶一样，你也不会找到两篇相同的爱情小说。但是，读者的阅读体验和感受却是循着大体相同的心理学规律的，作家作为创作者和阅读体验者，也是不自觉地循着读者的感受体验特点而进行创作的。

　　其实，荡气回肠、可歌可泣的爱情小说叙事，无非可总结为两大模式，其一是千难万险之后的大团圆，所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或曰“踏破铁鞋无觅处，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其二是顺风顺水之后的大蹉跎，所谓“刘郞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或曰“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如若详细分剖，此两大类型中，肯定还可以区分出若干小类型或叙事模式来。这里，我要谈的是第二类型即悲情小说中的一类爱情叙事模式。

　　张承志的《黑骏马》发表于1982年，后获全国优秀中篇小说奖。作品以辽阔壮美的大草原为背景，以一首古老的民歌《钢嘎·哈拉》(即《黑骏马》)为主线，以舒缓的节奏，优美的笔法，再现了草原民族的风俗人情，描写了蒙古族青年白音宝力格的成长历程，重点是他和索米娅的爱情悲剧。小说叙事的基本框架是这样的：

　　主人公白音宝力格在孩童时期，被公务繁忙的父亲寄放到蒙古额吉(老奶奶)家里抚养，他和额吉的小孙女索米娅成了青梅竹马的玩伴。渐渐地，他俩长大了，随着青春期的到来，两小无猜的他俩开始有了小小心事和羞涩。自然地，他俩悄悄地爱上了对方。明察秋毫的老额吉希望俩人能早点成就姻缘，成为这个家庭的主人，但是，两个纯洁的年轻人，把最美的期望留给了未来。后来，白音宝力格被抽调到旗里去学兽医，在出门在外的一段时间里，他心爱的索米娅被一个草原流氓，长相丑陋的希拉奸污且有了身孕。白音宝力格回家后，慢慢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他想，如果索米娅能够解释一下，他就会原谅她的，但可能是出于惭愧，她没有。这样，万分委曲的白音宝力格，就决然离开了他的家乡，他的亲人。在他一个人举目无亲在外地生活和工作十年左右时间，在无数次饱尝了人生的酸辛，吞咽了生活的苦果之后，他开始懊悔血气贲张的年轻时候的抉择。但是，当他火急火燎赶往家乡，去寻找被他轻易丢掉的人生至福时，一切都已经太迟太迟——他心爱的姑娘索米娅，她早嫁到远方去啦!等到他翻过一道山梁又一道山梁，趟过了一道河水又一道河水，终于找到索米娅时，她已成了四五个蓬头垢面的孩子的母亲……

　　这里，暂且不忙去分析这篇作品。同样是1982年，作家路遥发表了他的著名中篇《人生》，该作也获得了全国优秀中篇小说奖，而且，也跟《黑骏马》一样被搬上了银屏：

　　主人公高加林是一位有理想、有涵养的好青年，高考落榜后，不得不回到村里当了一名小学民办教师。高考失败，对于志向远大的他来说，本来就是一次十分重大的打击，谁料想，教师的名额很快就被大队支书的儿子给挤占了。这样，他只好回到家中，和他的祖辈父辈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干起了农活。劳动中，万分苦闷的他近乎自虐地使着蛮力，时间不长，他已心力交瘁。这一切，被同村善良、温柔、美丽的巧珍姑娘看在心里。她似嗔似怨、好言好语地规劝和安慰他，并暗暗地帮助他。高加林被这润物无声的爱打动了，正当一对年轻人甜蜜地向往着他们共同的未来时，生活的转机来到了：高加林曾当过副师政委的叔叔从部队复员，当上了地区劳动局的局长。在叔叔的关照下，他得以进到县城当上了一名通讯干事。由于富有才华，他很快成长为一名业务骨干，成了一名地道的城里人。高加林的高中同学黄亚萍在县广播站工作，高加林的进步和变化令她十分欣喜，性格爽朗的她，主动接近并大胆地追求起了他。从感情上讲，高加林爱的是刘巧珍，但由于对事业前景的无限憧憬，再加上和刘巧珍的“共同语言”在慢慢减少，他虽然十分矛盾，但还是答应了黄亚萍。可后来，他走门子进城工作一事被人告发，他只好找黄亚萍断绝关系，仍然回到他的家乡。对于这个已历人生磨难的年轻人来说，一切似乎还并不晚——可是，他幸福的渊薮，他铭心刻骨地爱过，直到现在仍还那么热切地爱着的巧珍姑娘，已无望地嫁给了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