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4月,在向全国两千多个县发《〈甘谷县志〉征订通知》时,虽准确提出《甘谷县志》为“华夏第一县县志”,但终因只是张薄薄的征订单,未及深论,也就难以引起多大反响。除几个方志界同仁来函商榷外,就再没有什么大的影响。但这,却是迄今我们所能看到的“华夏第一县”最早的公开的提法。
2000年9月,围绕第12届西交会暨伏羲文化旅游节印制的《甘谷县投资指南》和《天水日报•甘谷专版》依然沿用安全系数较高的“全国最早建县地之一”说。
进入新千年,建县之说也进入了一个新天地。2000年10月,由世界华人艺术出版社出版的《丝路古城——甘谷》中有这样一段文字:“甘谷,古称冀,建县之久,为中国之最。据《史记•秦本纪》载:‘秦武公十年(前688年)伐邽、冀戎,初县之’,迄今已有2700年的历史。比《左传》所载的鲁宣公十一年(前514年)‘晋公分祁氏之田为七县分羊氏之田为三县’早174年,至秦始皇统一中国,实行郡县制时(前221年)冀建县已有476年了。”
这段文字明显是谢鸿儒先生文章的借用,虽有引文不准之嫌,也未有什么新的论据,而且文章篇与篇之间还有观点抵牾,但能在标题开宗明义直接写来,也是让人敬佩的。让人略感遗憾的是这段文字中的“中国之最”,“中国第一县”又和标题“华夏第一县”多少有点差异和提法欠统一之嫌。
在注意搜罗历代有关典籍,关注史学研究动态,汲取前辈研究成果的同时,从朴素的家乡观念和地望意识出发,总想给“华夏第一县”说更多的史料支持,而史料的单薄总给人一种忐忑之感。即使如此,从1996年至今,笔者还是从历史学、社会学、文字学等领域多方搜求,并且矢志不渝,深信清翰林院侍读学士巩建丰先生的一句话,“果是隋珠终照耀,岂有和璧竟尘埃。”历史研究是认认真真的科学,需要激情飞越的情感投入,更需要苦思冥想的冷静思考。树立一种学术观点就像提出一个自然科学方面的定理或定义,支持其成立需要无数充分和必要的理由,而要否定,只需一条。这使人不禁想起了当年周恩来总理和前苏联领导人赫鲁晓夫的一段对话。中苏关系交恶之前,赫鲁晓夫曾用恫吓的口气对周总理说:“苏联目前拥用有核武器可以让整个地球毁灭七次。”周总理不卑不亢,极轻松地说:“比起贵国,中国可就少多了,只能毁灭一次。”总理的机智和诙谐可见一斑。证明一种学说的错误,七条和一条是一样的。
在刚刚结束的中国天水伏羲文化旅游节和天水市经济贸易洽谈会上,7月10日彩印的《天水日报》甘谷专版和甘谷商品展台上,都有这么醒目的一条:华夏第一县——甘谷。因为是伏羲文化旅游节,文化的氛围无疑是浓了点,各级党政官员和饱学之士云集天水,对甘谷这种敢为天下先的气概多有肯定。很快,这种冲击波四处扩散,从官方到民间,甚至连卖雪糕的冰柜和卖冰棍的木箱上都写上了“华夏第一县”的字样。真没想到,对这个至今疑者比信者多的说法,人们功利性的认同心理竟然会这么迅速的统一。这是一种纯朴的地望心理,但科学,特别是一种社科概念的提出和成立,需要大量的史料和史证支持,既要回击否定的攻击,又要在辩驳中不断证明自己的成立,攻的一手和防的一手同样重要。所有这些,无疑深深地激励着笔者,加之多年的思考,就促成了笔者关于该命题的考辩和散论。可见,群众的参与和热情才是最为重要的。而此时,应该说“华夏第一县”已荡去游云,浮出水面。
四面楚歌中的唯一依据
一、黑云压城第一县风雨飘摇
用太多的篇幅喋喋不休立足县内自圆其说时,放眼学界,黑云压城,第一县四面楚歌。郡县制在中国封建社会延续达两千多年,其发端何地,虽有《史记•秦本纪》载言,但孤掌难鸣,县内县外论者寥寥,而中国设县始于楚者倒是不乏应和之声,怀疑冀县始者大有其人其文,一时真伪莫辨,难说一是,成为学界一大悬案。
县始于楚说,最早见于清人洪亮吉的《春秋时以大邑为县始于楚论》。洪为清著名考据学家和方志学家,其说自然引人注目。文曰:
“春秋时楚始大邑为县。《左传•定公十二年》(公元前598)楚子入陈杀夏征舒因县陈。十二年郑伯对楚庄王曰:使政事君夷于九县。杜预注:楚灭九国以为县,愿得比之。《正义》言:楚灭诸国见经传者,哀十七年(前478年)称文王(前689-前671)县申、息。庄六年楚灭邓(前678),十二年(前676)克权,五年(前655年)灭弦,十二年前(前648)灭黄,二十六年(前634)灭夔,文四年(前623)灭江,五年灭六又夔,十六年(前611)灭庸,凡十一国,芨氏、沈氏以权为小国,庸楚,除二国外,为九国也。襄公二十六年(前547)伯州犁言穿封戍,方城外之县尹,此见于《左传》也……盖春秋时已有改封建为郡县之势,创始于楚而秦、晋继之。至战国大邑无不为县矣。又考楚文王县申在鲁庄公六年(前688年)。”
著名学者阎铸在《郡县制的由来》中亦有类似看法,认为有关设县的记载最早出现于楚武王时(前740-前689)。楚武王灭权国,“使斗缗尹之。”(《左传•庄公十八年》)“尹”为楚国县的主官名称。《左传•襄公二十六年》载伯州犁言:“此子为穿封戍,方城外之县尹也。”《左传•昭公十二年》还有所谓“嚣尹午”、“陵尹喜”等记载,由此可知时楚已有县制。之后楚文王陆续灭申(前688)、蔡(前684)、息(前680)、邓(前678)等国,均建制为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