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春晖散文四篇

2011-06-19 来源: 浏览量:

怀念二羊
□ 董春晖

二羊是我的兄弟,可是半年前,他却死了。
二羊出事的消息传来那天晚上,我正和几个写文章的朋友在滩歌中学喝着酒。写散文的中民喝高了,兴致极浓地翻出他从傅家门捡来的彩陶片,摆在陈德民老师的床上,然后用他那据说是从国家文物局哪个专家处学来的方式断代。姨夫杨健全老师是个严谨踏实的人,喝了几杯后又去办公室阅卷了。罐罐茶喝得人尿憋得慌,我推门出去,在靠山脚的树下解决了内急的问题。中秋后不久的夜晚依旧清凉,柔和的月光洒在万花寺下的校园,显得那么静谧和谐。微风习习地从峡口的地方吹来,已带几分醉意的我稍稍清醒了些,然而满眼的树影依然在晃动,很有些鬼魅的感觉,不禁让我联想起上个世纪那桩血流成河的惨案,一想起那千百名断头在马匪刀下的娃娃兵,我内心一阵颤栗,再不想一个人在校园内逗留,决定重新回到酒场子上去。
再次推门进去的时候,中民的几个初中老师,据说都是公斤量的,一个个也带了酒。高声地喧哗着、划着拳,屋子里喷出呛鼻的烟味,烟雾包裹着的灯泡似乎也小了瓦数,昏暗的宿舍内人头在晃动。满地是躺着的烟蒂和酒瓶,很像是乡下婚礼后干盘尚未打扫的席棚。电炉子上的罐罐茶咕嘟咕嘟熬着。好久没续茶叶,估计早薄了。被酒水充实了肚皮的大家这会谁也不会想得起去喝,只是在那里滚出一串串泡泡来装饰这热闹的气氛。
我有些困,把中民的彩陶片卷入塑料袋后便在床边上斜躺了下来,闭上眼睛,尽情享受一度喧闹后与床平行的感觉。陈老师的床铺得很厚,还插着电褥子,美美地躺了会。随手翻开一叠报纸,里面多有在座几位朋友的作品,翻到一篇中民的佳作《陇中高原的冬天》,正待在醉意朦胧中去畅游冬天的陇中高原,突然手机震动了。打开一看是维彪发来的短信,只有短短几个字:“成斌,二哥走了”。我没摸着头绪,醉意中也懒得调动本来很懒的手指,便又将手机塞进口袋继续翻报纸。没扫上两行,电话又响了,是强娃打来的。接起来,半天没说话,我有些焦急地吼了声,那边传来强娃慢节奏的声音,他本来说话就不温不火,此刻似乎比平时更慢了半拍,“把二羊,没了!”他说,“什么,二羊怎么没了?”我又焦急地追问。他又半天没说话,似乎思索了好一会然后很坚定地说:“二羊,死了!”我听得出他那刻是咬了牙的。然后告诉了我有关二羊死的一切,虽然极伤感但毕竟坚强,我们都没有哭。挂上电话,刚才的一切恍如梦境一般,我似乎依然不太相信这个事实,或许是喝多了刚才迷糊了吧。二羊死了,怎么可能?就在我极力想要说服自己这不是真的的时候,永祥的短信又到了:“成斌,二羊出事了你知道吗?”我回信说强娃刚才电话都告诉我了,可这一切难道都是真的吗?他劝我要节哀,然后告诉我说明天,明天送兄弟上路。我说好,大家送兄弟一程,然后就合上了手机躺在床上,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朋友们都各自道别散去了,姨父也阅完了卷骑车回家去了。陈老师收拾了下宿舍的狼藉后也躺下来,在加宽的宿舍床上躺着醉了的中民、我、还有陈德明老师。他们两人依然兴致未尽地谈着,谈创作、谈人生、谈生活中的乱七八糟,而我却离奇地悲痛起来,满脑子想的尽是二羊,还有与二羊有关的那些事。
已经记不起来第一次见二羊是什么时候。反正我们是一个村庄的,我家在上头,他家在下头。他是早我两年出生在那个西秦岭深处的村庄的,故而也早两年进了离我们家不远的那所村学。进村学以前,我似乎是从来都不知道在我们村子的另一头还有那么一个长自己两岁的男孩,或许也是见过的,只是不记得罢了,因为我的父亲和他的父亲交情很不错。上小学的早期他似乎总比我们几个要爬得快,我们一年级,他二年级,我们二年级,他三年级,我们三年级,他还三年级。他是三年级那年与我们同班的,因为留级,一同被留级与我们同班的还有老吉。我们这帮子兄弟就是那时凑在一起的,老吉、二羊、强娃、利民、续廷、世荣还有我。那时维彪还在他父亲教书的中心小学上,故我们是没有见过面的。
岁月似乎总是侵蚀人的记忆,儿时的二羊喜欢穿什么衣服已经记不太清了,他的长相似乎没有多大变化。在我的相框中有几张小学时的合影,早的一张是一年级的儿童节表演节目后的合影。那时我们几个打旗,二羊和永祥他们高我们一级,表演的是一个名为《小和尚》的节目,至今依然能记起那歌词:“小呀么小和尚,头光光,袈裟么披身上***”一群小家伙被剃光了头,又点上戒疤,打了粉底的脸被擦红了脸颊,也有细心的家长会在孩子额头和嘴唇也涂上红的,很是可爱。我们大致也是一样的打扮,一样的白球鞋、蓝裤子、白衬衣,红领巾自然是少不了的,只是没有剃着光头,也没有那滑稽的戒疤。照片中的二羊站在我们身后的台阶上,似乎因为紧张而撇着嘴,给人一种很倔强的感觉。小学毕业照上的二羊个比我和世荣要高一头,穿一件带黄色的夹克衫站在老师的旁边,已经留了很有造型的风头。他的头发很厚很黑,眉毛如刀削一般又长又好看,眼睛不是太大但很有神,嘴唇上面已经有了些微微的绒毛,显得很有些小男子汉的气势。我们几个除了大哥老吉外都还满脸写着稚气。
那时的二羊是多么的捣蛋啊,胆子大的出奇!偷果子抓油坯总是一马当先,每次的战果也自然是我们几个小兄弟所望尘莫及的。他身手矫健,爬墙上树经常都是身先士卒。在兄弟中间年纪仅小于老吉,在家里排行老二,小名二羊娃,故兄弟们多称二羊为二哥,很有些古感的味道。那时的二羊似乎真有些哥的风范,每次打架都能赢,还挺狠,居然有次就拿铁钉扎破了另一比我们大好多的痞子的头。有次好像和我冲突了,打了一架,自然是我输了,掩了流着血的鼻子哭回了家,后来是我的祖母和他的母亲两个女人为这事争吵过,但他们的争吵声中我们又牵了手去河湾抓鱼了。
上初中时的二羊是被分在一班的,我们教室的隔壁,那时他开始使用大名杨守红。成绩不太出众,但劳动却是很积极的。龙台初中那时刚搬到新校址,学校每天都有很多植树平操场的活,几乎每天的下午两节课后我们都在进行着体力锻炼。我家的架子车拉破了,续廷家的铁锨把掀断了,二羊家的背篓定然是被他给背穿了帮的,就连女同学的手掌上也经常起着泡,茧就更不用说了。操场上的二羊不论是劳动还是上体育课,都是一只雄健的花豹,干活干散麻利,打球激情飞扬。后来似乎是代表学校参加过一次南片区在杨河举办的运动会,有否拿到奖已经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参赛回来的二羊讲了见到的在另一条山沟里的许多新奇的事,让很少出去的兄弟们美美的羡慕了一顿。
初中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强娃在初二的时候就辍学回家创业去了。初中毕业,我和维彪、世荣、利民上了高中,续廷在职校学家电维修,老吉也去了兰州在一个技校学厨师。二羊则走上了建筑工地,听兄弟们说二羊的钢筋工学得不错,那个工种在建筑工地上还算挣钱,大家心里稍稍安慰了些。
过年回家的时候,又见到二羊,兄弟们团聚在温热炕头,喝酒、打牌,抢着大哥老吉炒来的美味的菜肴。轮着从老吉家喝到了强娃家,从腊月八玩到正月里谢驾送了神,成天在一起谈理想、谈抱负,每个人都有一个关于未来的甜美的梦。二羊当时似乎说是想要搞工程的,兄弟们便鼓励他好好干,将来成兄弟中走出去的第一个包工头,以后挣大钱请兄弟们喝茅台。欢快中的年似乎总是过得出奇的快,谢了驾送完神,兄弟们又各奔前程,上学的上学,打工的打工。

识别二维码,关注天水新时空公众号

 1/5    1 2 3 4 5 下一页 尾页
热点推荐
发表评论

验证码:

看不清楚,点击刷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