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春晖散文四篇

2011-06-19 来源: 浏览量:

阳光铺满山坡的时候,我被朝露打湿的衣襟有些发潮,便一概脱了,晾晒在林子边的枯枝上。光着屁股翻出行李,把书本和诗稿铺在山坡的草地,借这深山的阳光晒去旅途的潮湿。看着那摊满草地在太阳底下随风翻动的纸片,我开始有了种想要奔跑的冲动。赤了脚,在太阳底下光着膀子,我跳跃着,挥动着被束缚太久的胳膊,喊了儿时的歌谣向山顶奔去:“瓢子花,莓子花,道上见了个女子娃……”,歌谣在山谷在白云间回荡着,阳光下,一个男人在草坡上裸奔。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对面山上的歌声惊醒了狂奔的我,“上去高山望平川,平川里开着那牡丹,看去时容易折去时难,折不到手里是枉然”。歌声千回百转,荡气回肠,几多辛酸,几多无奈。似乎是某个过去的早晨,我站在山岗之上唱过的,却又记不太真切。歌声停止的时候,我也停止了狂奔。回到晾衣服的山脚,躺倒在杂乱的诗稿书籍中间,一动也不想动,莫非这里即是我灵魂隐居的地方……
唱歌的樵人从林子深处走来,留给我一把斧子,一弯草镰。我穿好衣服,收拾完散落在山坡的书籍和诗稿。举起斧子,砍倒了三棵笔直的落叶松。再砍一根藤条,将三棵樵了旁枝的树从细小的一头束起,立再临泉的向阳平地,便构建好了我这绿色金字塔的框架。然后砍数捧柏枝,编织起金字塔的两个侧面,扎一挂草帘,悬挂在进出的地方,我的绿色的金字塔的草庐便告成了。抱数块板石铺地,再铺一层厚厚的茅草,便是我下榻的地方。枕了行包,入睡,把从今往后的梦做在西秦岭的深处,做在太皇山的顶上……
采药的姑娘送来了向日葵的种子,我在一个春天把它们播种在草庐的周围,等到亭亭玉立的时候,它们会为我撑起一圈整齐的篱笆墙,墙头将微笑着一张张金色的圆脸,那该是多么祥和的一个适合灵魂定居的小院啊!我无须钟表,只须在太阳初升的时候出去劳作,太阳落山的时候荷锄归来;也用不着翻日历,数甲子,枫叶红了的时候,我会知道秋天来了。春天里掐香椿芽、掰木嫩头、折芦韭尝鲜,夏天采蕨、钓鱼、抹苺子偷闲,秋天将橡子、榛子、松子一并收获,冬天从深雪里拔野鸡,或者在门前扫一块空地,立下三两木桩,撒几粒谷子,边写诗边等那傻傻的野兔,撞到上面来。
下了雪的午后,我会去浅山的古寺,与方丈说禅对弈,取新雪煮茶。或许是披了蓑,戴了笠,登上太皇山的最高处,仰观苍穹,俯察大地,然后长啸。旷野虽寂却并不孤单。
冬去春来,周而复始,深山里的树绿了又黄了,西河上的冰结了又融了,太皇山的头白了又青了。若干年后,我会在岁月的流逝中渐渐老去,连同我的头发和牙齿。该白的白了,该脱的脱了。那时,我会安排年轻的樵人,将我埋在向阳的山坡,连同我的诗稿和书籍。我会躺在夕阳中,回味那些曾经结庐而居的日子。蒲公英的孩子飞行疲惫的时候,我希望它们可以歇息在我的坟头。愿留的,请生根,想走的,歇歇脚,继续飞……
蜗行的西部
□ 董春晖
    当我从远方归来,回到中国西北角的时候,我看到我的西部正在熟睡。似一只蜷缩着的蜗牛,将自己的脆弱隐在了貌似坚硬的外壳下,在梦境中回味着千百年前汉唐的辉煌。北京奥运的圣火在世界东方点亮,上海世博的钟声回荡在神州大地的时候,熟睡中的西部似乎被震惊了。试探着从壳里伸出脑袋,微微睁开被来自东方的光芒刺痛的眼睛。那一刻,我敢确信,西部是真的醒了。
    太阳吻着窑洞顶的时候,高原似乎有些害臊了,通体变得燥热了起来,泛起羞怯的红晕。信天游夹着皮鞭抽动的声响,赶了一群温顺的羊从远处走来,过去的时候将一串串乱糟糟的蹄印留在清晨的泥土上,点缀其间的是千层底挪动后的轨迹和颗颗冒着热气的羊粪蛋蛋,极像冬天霜刷过的黑枣。翻穿的羊皮袄放牧着娶媳妇生娃的希望,游走在高原的荒凉中,渐行渐远。铿锵的号子划动着羊皮筏颠簸在兴奋的黄河之上,经筒转不尽阿妈内心的虔诚,依然在世界屋脊上用身体丈量着朝圣的路,清真大寺传出阵阵颂经和祈祷,仅仅只为那上苍赠予的盖碗茶的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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